味。当时他心神不宁,庆来在他身边描述着周边的状貌,他也无心细听。而如今回想起来,连门槛都将要腐烂的宅院,旁的状况便可想而知了。
而这时赵璟煊在脑海中勾画着这处宅院的样貌,杂乱地想着暗处是否有所潜伏,又联想到沈珵早晨的话,不由得怀疑起自己其后的推测来。
每每心中的恐惧便增加一分,仿佛这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直到最后恐惧感由心底铺天盖地席卷而上,赵璟煊攥紧了拳头,掀开锦被,探脚下床。
脚尖并没有触到鞋子,赵璟煊就直接赤脚下了床,扶着床柱在床边站直了,脚底紧贴着冰凉的地面,冷意从脚心传到全身,激得他咬紧牙关,重重地打了一个冷颤。
他不知房内构造,也不知外袍被放在了何处,就干脆不去管这些,单穿着里衣在这寒冬冷夜之时,一片黑暗之中缓慢移动。赵璟煊微微弯着腰,一只手往下探着脚下的障碍,一只手前伸探明前路。
赵璟煊走得很慢,两只手在半空中移动,他不知道自己会碰到什么东西,只能强迫自己往前走。就算是圆桌也好,赵璟煊想着,睡前庆来倒过水,茶壶中该有凉水的。
他控制自己不去想旁的事物,只集中了全部的精神摸索着前路。后背传来的寒意如影随行,里衣空荡随着行走摆动,由此生出四处无所有,天地之间只此一人的感觉也是如何都甩脱不得。
赵璟煊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得飞快,他失明近十月,从未有一次感到如同当下一般无助。身边时刻有人提醒陪伴,他也几乎如同常人一般生活着,他人看来也并无障碍苦处,甚至道不能视物反倒更加舒服了,事事有人打点,根本无需费心之类,赵璟煊也都听着,反倒觉着有些道理。
而唯一一次有着这般感觉的先兆,便是在宫中从乾清宫出来时遇见太子一行,其后由吴顺领着,步行出宫。当时无人言语,赵璟煊在黑暗中前行,即使盛夏酷暑之时艳阳高照,他也不由自主生出独此一人的寂寥之感和恐惧之心,然这般心思还未成型,就被身边人之言语打破。那时即使是沈珵在侧,也能使赵璟煊感到真切的存在,但如今黑暗之中一人在未知之地摸索前行,思及方才诡言乱语,赵璟煊只觉四体虚脱一般,心神一动几乎要站立不住。
但最终赵璟煊还是站在了桌前,手指触及光滑的桌面,一路走来花费不少时间,却没遇见障碍之类,他略略松了一口气,在桌面上一点点摸索,而后触到茶盘边缘,抬手碰到茶壶弯曲圆滑的把手。
手在一旁不消试探便拿到温凉的茶杯,壶嘴碰触茶杯边缘,稍加倾斜,赵璟煊就听到茶水落入杯中的声音,如同干枯的树根在百尺底下汲取到零星水源,他连茶壶都未曾放下,便将另一只手中茶杯里的温水一饮而尽。
倒水、喝水,循环往复,等到赵璟煊终于放下了手中冰凉的茶杯茶壶,才发觉从指尖到掌心俱已失去了温度,仿若夏时摆在宫殿四角的冰盆,在冷寂冬夜也散发出森森的寒气。
他依然没有听到有人进门的声音,庆来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等人,究竟去往何处,如今赵璟煊已不想再去细想,总会回来的,他只默念着这一句,喉间干渴已尽数缓解,腹中鼓胀,现今便回榻上躺下,一应教训言语,只等他醒来之后再说。
无来由的他想,大抵是寒夜之中寂寥的陪客,等到天明就消散无影,便是当不得真的,赵璟煊这么想着,转身之时心神便放松了许多,而未曾弯腰探手便迈出一步,脚尖触及硬物,他心底一惊,屈膝弯腰伸手,没防备膝盖触到硬物边缘,猛地一磕,赵璟煊伸手去扶,不料用力往前,正巧将面前之物往前推倒。
着力不稳,赵璟煊猝不及防向前倒下,电光火石之间伸手撑地,却不防撑到圆形硬物,掌心一滑落在一旁石板地面之上,猛地一蹭肩头桌底传来一阵钝痛,随后整个背部摔倒在地面,腰侧有硬物来回滚动,右手掌骨火烧火燎般蔓延至小臂,肩头钝痛未消,反而愈演愈烈,似要蔓延至全身。
赵璟煊脑中一片混杂,摔倒在地只在一瞬,腰侧之物应是圆凳,他却没精神回想,只是躺在冰冷的地面,连支身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仿佛一瞬间被吸走了所有的精气神,如同死尸一般,只待要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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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突然传来略显急速的脚步声,环佩作响,转眼就推开门,引得“吱呀”一声。
来人几步上前,默不作声地将他用力扶了起来,双手搀着他放在床上,将枕头移开以软枕代之,轻托后脑将赵璟煊的头放在软枕上,盖上锦被。
赵璟煊闭着眼睛,双唇紧抿两颊颤抖,眉间一道解不开的结扭曲,落在脸上的发丝被呼出的鼻息拂开,面色惨白如同厉鬼。
偏偏是他。赵璟煊混沌的脑海中偶尔翻涌出这个念头,恨得指节被握得发疼。
来人似是看了他片刻,随后转头轻喝。
“还不快去叫文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