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妈妈该不会是刚才看到我和黄濑君才忽然有了把我支走的想法的吧?”大胆说出了自己的假设,之后又被这个灵光一现的想法说服了,直纪觉得自己发现了母亲大人深藏的心机。
如果原因真的是这个,那她当然是不会同意的。
姑且把她能否真的和黄濑在一起抛开不谈,光是为别人改变自己的生活轨迹,这种生活态度也已经太消极,太缺乏自我意识了。
然而,这个天真的猜想随即被杉原女士无情地嘲笑了。
“在你眼里妈妈是那种不通情理的家长吗?”这一问又把直纪问住了。
“在最美丽的年纪能有自己喜欢的人不是很好吗,留下珍贵的回忆,以后才不会觉得遗憾。”她说得理所应当:“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看得清现实,光是凭嘴上说的喜欢,可是没有办法在人生的路上走得长远的。”
一说起「人生」这种话题,连空气都骤然变得沉重起来。
杉原女士似乎意识到对一个十八岁的少女谈人生有点太深刻了,很久没见面的母女说这些可能影响感情,于是对话又突兀地转移到信用卡账单上来。
「最近把钱都花在哪了」这个问题也并不比「人生路究竟通向何方」更好回答。
气氛轻松不起来,直纪充分地领悟到了人生的艰难。
·
在一路上直纪的心情就足够压抑了,车开进了赤司家的主宅,想到之后马上要见到那位征臣大人,她就更是没由来地紧张。
这种心情和之前单独见征臣大人时有着本质的区别,毕竟即使嘴上说着不在意,但是妈妈再婚对于女儿来说总归不是一件小事。之前妈妈不在场的场合,她还能心平气和地把征臣大人当成别家的长辈恭敬地对待,可是现在两家大人同时出席,她已经无法自我催眠刻意去忽略他「父亲」的身份了。
而且和妈妈与征臣大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同时还要应付来自两位长辈轰炸一般的问话,那场面绝对可以当选她十八年来经历过的最恐怖修罗场之首。
目前看来,赤司征十郎是唯一能理解她此刻心情的人。
直纪在路上给他发了「我和妈妈可能等会要登门拜访」的简讯,很快,就收到了「因为篮球部要训练所以可能要先回京都,不能招待你们了」的回复。
于是又是一道惊雷劈中了她的后脑勺。
本来寄希望于赤司的在场能让紧绷的气氛有所缓解,然而他这回答等于把两人份的压力甩在她一个人身上,置两人之前共患过难的情谊于不顾。
她立刻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下了车往主宅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距离越是缩短心跳就越快,连妈妈在她耳边说的注意礼节的嘱咐她都听不进脑袋里去。
天是蓝的,微风轻盈。
她的心却一点都轻盈不起来。
大门打开的那一刻,她更是几乎要屏住呼吸。
然而,她第一眼看见的不是为她们开门的女佣。
她以为已经搭上了回京都的新干线的赤司征十郎在门前恭候,身形笔挺,那一瞬间他的形象高大得无与伦比,好像浑身都在闪着金光。
而杉原女士看起来比直纪要更惊讶。
距离她上次和赤司征十郎见面已经时隔一年,如果说二年级时候的赤司在她看来只是个青春期的少年,现在第一眼看上去则更像是青年的模样了。
无论是外形还是气质都有了根本的变化,眉眼清隽温和,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内敛自持,看不出丝毫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有的局促和稚气。
“杉原夫人。”他礼仪周到地欠身,脊背却还是绷得笔直,姿态配得上大户人家贵公子的身份。并且对待同辈,他依然不失风度,也对表情有点呆的「妹妹」点头示意:“还有直纪,好久不见。”
令人唏嘘。
一个曾经不允许自己被忤逆被俯视的幼稚少年,也不知不觉中成长成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直纪对从赤司口中说出的自己的名字感觉陌生。
除了第一次见面,他为了确认她的身份连名带姓地说过一次,之后的见面,他好像一直都是用「你」来称呼她的。她不知道眼前这个做作的赤司究竟哪里出了问题,但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和平时有点不一样。
让人移不开眼睛。
杉原女士似乎也有同感。她丝毫不掩饰自己作为长辈对出类拔萃晚辈的赞赏,对待这个别家的孩子,她表现出了难得的热情,“征十郎君已经不是我印象中的样子了啊。”
又仔细审视他一番,“上次见面还是小孩子的样子,现在竟然就要仰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