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用「住的地方很安静」当诱饵诱惑赤司来纽约时候并不是随口胡说的。为了追求安静完美的环境,也因为曼哈顿的地价太高, 杉原直纪住的别墅区几乎快要被划进新泽西的范围。
过来的路上他们经过了数座桥梁, 通勤畅通, 车子沿着海岸线一顿狂奔。仪表盘在八十公里的分界线上左右摇摆, 强劲咸湿的海风好像能透过玻璃渗入车里的空气中。
海是深沉的靛蓝色, 纵深延展,海天一色, 好像看不到尽头。晴空万里, 阳光明媚得刺眼。
桥面的混凝土在日照下似乎随时可能自燃,车里的空调冷到让人起鸡皮疙瘩。
综上所述,如果只是兜风的话,那这趟旅程还是十分美妙的。
然而最终的目的地是学校,这就导致她的心情的晴空蒙上了一层薄雾, 这种心情对优等生也没有例外。
并且因为对安全问题很谨慎的赤司同学坚持要求车速不能超过限速,于是他们果然还是不出意外地迟到了。
等她拽着赤司猫着腰从后门潜入教室找到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的时候, 挂钟的时针正好指向十二点。
教室里稀疏地坐着几个人, 老师的注意力没有因为他们进来而分散。欧洲经济发展这种选修课本来选的人就少, 所以哪怕学生全员出席, 教室依然显得空荡得可怜, 小声说话都能产生回声。
“那个……“赤司低着嗓子出声,马上收到了一个「嘘」的手势。
他无奈应要求噤声,内心的疑惑却无法熄灭。
趁着直纪在包里掏橡皮的功夫,他把她厚重的笔记本挪到自己面前,从后面翻开一页用铅笔写「为什么我要来上课?」,然后把本子推回去。
直纪很少有机会看见赤司写的字。或者曾经也偶尔见过一两次,没有太多地关注,而这次她却被那排整齐的字体吸引了。它们像是印刷出来的一样干净又整洁,句末的问号却是圆滚滚的,透露出一股反差萌。
「因为你初来乍到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可是很危险的。虽然看起来很平静,但是这所学校里到处都是陷阱。」她飞快写下了长长的回复,然后抬头瞄了一眼时钟,刚要抬笔继续写些什么,举起手却又嫌麻烦地放弃了,侧过身子嘴唇贴在赤司耳边窃窃私语:“我们已经迟到半个小时,所以还有两个半小时就结束了。”
她拍拍他的手臂,“很快的。”
“……”
这理由还真是,完全没有说服力。
然而整个教室里有多少人只要一眼扫过去就能数清楚,已经进来,再想出去就不那么容易了。
直纪冲他眯着眼睛笑得像是一只吃饱喝足晒太阳的猫。
他久久无言,只觉得头又开始疼了。
这种课程,对不管什么程度的学霸而言,都是漫长又无聊的折磨。赤司同学也不能例外。他时而杵着下巴时而摆弄手机,无聊到了极点的时候就目不转睛地盯着投影屏幕,不知道是认真地关注着上个世纪的经济危机还是只是在放空。
每隔十五分钟,直纪就要停下飞快记笔记的手悄悄抬头关注一下旁边的人的反应。他持续面无表情,偶尔余光扫到她,她就立刻对他笑眯眯,然后用嘴型无声地说「马上就好」,让人想生气也做不到。
大概是天生星座相克吧。
近来受同校好友绿间真太郎影响很深的赤司同学如是想。
承受着煎熬的时间过得特别慢,但总算也挨到只剩下最后一个小时。
直纪在笔记本的留白处写了「等下去吃汉堡嘛」的询问,用铅笔的后端戳戳仍然专注望向讲台方向的赤司的手肘。早晨的一片面包加水果和咖啡无法支撑这么长时间的脑力活动,她已经饥肠辘辘,注意力逐渐从大萧条转移到学校咖啡厅的鱼汉堡和薯条上了。
赤司低头看了一眼,从直纪手里抽出笔,在下面对应的地方写了「我没问题」的回应。然后他不明所以地忽然倾身靠近直纪,手臂越过她面前,径直在写满了密密麻麻内容的笔记本上选划掉几句话,在旁边补充了新的。
直纪起先没明白,在盯着他写的东西看了几秒钟之后,她顿时觉得胸口有点疼。
……他竟然帮她把写错的笔记给更正了。
她咬着嘴唇,感觉自己的智力受到了伤害。
这还不是全部。
在临近下课之前讲师布置了的课题,要求大家和邻座的同学讨论二十分钟。
这个时候还能留在教室里的人多半都精疲力尽了,讨论也不怎么上心,直纪更是下巴搁在叠起的手臂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和课题不太相关的内容。
“唉……吃垃圾食品好像无益健康,但是那家店的薯条真的特别美味……”她无精打采地用自动铅笔戳手指尖,偏过脑袋,她询问赤司:“你觉得呢?薯条还是蔬菜沙拉,这是个问题。”
两个半小时下来,他依然坐得笔直,照本宣科一般说:“注意营养均衡就好。只要平时有好的饮食习惯,偶尔放纵自己一两次也无妨。”
啊,还一本正经地回答了。
从某个角度来看,这样的赤司同学也是天然得可爱。
后续的问题还有「你喜欢鱼汉堡还是牛肉汉堡」,她也心血来潮地忽然很想知道答案,“那阿征你觉得——”
刚张开嘴,话说到一半,她毫无预兆地话锋一转,大声地说起了英文:“——是青蛙现象的体现。在实际中一些突发事件往往更容易引起人们的警觉,而逐渐恶化的实际状况却很难让人清醒地察觉。”
「阿征」被她古怪的举动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直纪对他挤眉弄眼的表情加上靠近的讲师的身影立刻解释了一切。
随堂讨论虽然不是考试,但和平时分紧密相关,今天不幸被选中为抽查目标的杉原同学有点小紧张,两句话之间还结巴了几次,差点咬到了舌头。
而且为了不让从来没上过这节课的赤司讨论中在暴露拉低分数,她只能一直喋喋不休个没完,能用几句话说清楚的主题,她单人演讲了三分钟。
在桌边认真听着的讲师时而点头时而皱眉。在杉原直纪已经凭借一己之力完整地回答了这道问题之后,他又把视线转向了赤司,热情而主动地问他:“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直纪心里一沉,嗓子很干。
还是……没能躲过。
在她的认知里,就算旁边这位赤司同学再怎么万能,突然闯进别人的课堂强答别人的考题,想要做到这种程度依然是很有挑战性的。
她扭过头捂着脸,默哀自己死去的平时分。
然而,半分钟后,她的世界观又被颠覆了。
他用来答题的奇怪理论是她之前没听说过的,但却颇受讲师的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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