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你要我救你?”
血人看着她,点点头。
周围路过的百姓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一个身着华服的官家小姐,蹲在地上和一个衣衫褴褛的伤者慢条斯理地说话,实在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街边真实再现。
纪流云居高临下地看了看他的眼睛,总觉得有些面熟,毕竟经历了两世,许是上辈子见过的人也不一定,于是她问道:“你叫什么,哪里人?何故被打成这样?”
“在下钟衍,大昱余封人氏,偷了东西,被店家所打。”血人虽然受了伤,讲话却一点也不含糊,回答的十分简洁到位。
“哦。”纪流云站了起来,走了。
血人看着她的衣角,表情有些失望,按住伤口又躺了回去,透过带血的瞳孔看着天边白色的云,无名指微屈。
半晌,鸿文医馆遣人把他抬走了。
五皇子晏谛一见到晏斜,便是一派神采飞扬的神情,全然不复上次那般蛮横无理的模样,他只觉得这个小了自己二十岁的弟弟,实在是神人转世,将事情料得分毫不差。
那日,皇后本只是想惩治一下对自己出言不逊的越贵人,却没想到手下的人用力过重,失手杖杀了越贵人,闹出了人命,皇帝已是非常不喜,险些就要迁怒于自己。也不知为何,晏斜竟然早有准备,早在两日之前,就在越贵人的房间中塞了一封书信。
一封与镇国大将军纪良来往的书信,信中详细描述了纪良是如何将军粮低价卖给燕人,被许以重利,又是如何指使越贵人为他做宫中内应,瞒天过海。
越贵人本就是纪良的远方侄女,为自己的叔父办事,天经地义,实在让人不得不信。
由皇后亲手交上这封信,揭发了越贵人与纪良将军的阴谋,并声情并茂地诉说自己是一时气急,为陛下感到不值,惩治罪嫔,这才失手杀人。
再由五皇子将两名刚刚回京的将士带到皇帝面前,事无巨细一通控告,永昌帝几乎气得脸色发白,当场翻了脸。
自己最信任的爱将做出了这等事情,皇帝虽然勃然大怒,却没有迁怒告密的人,不但没有治皇后的罪,反倒对皇后更加信任了,甚至在纪良下狱之后,将其手中除神威军之外的兵权全权交付于五皇子晏谛,大有委以重任之势,朝中大臣纷纷站队,甚至有不少十七皇子的本家亲戚,都有所动摇。
这一切都是拜自己的二十六弟所赐,实在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只是母后原本中意纪家长女纪流云,还曾打算在宴席上为他求亲,眼下她的父亲倒台了,也不配嫁与自己了。晏谛虽然觉得十分可惜,但相比他拿到的兵权与实际利益,一个女人,实在是不算什么。
面对晏谛赞许的目光,晏斜反倒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抿着嘴走上前去,与五皇子一同跪在重重纱帘之后。
他解了皇后的围,皇后要见他也无可厚非。
“斜儿来了?”
皇后的声音,便如同她的身份一样雍容华贵,只是那短短的一句话里,难掩倦怠之色。入宫时的妙龄少女,如今已有五十七岁了,这诺大的皇宫,捱老了一个又一个的人,自己却从不曾老去。
“儿臣晏斜,给母后请安。”
晏斜抬起头,看向那重重纱幔,里面坐着的那个女人,将不久于人世了。
前世的皇后,在失手杖杀越贵人之后,便一直精神恍惚,多思多梦,一日梦见越贵人前来索命,原本就年老体弱的皇后惊吓过度,便一命呜呼了。
皇后感慨道:“你的母亲原先也是个妙人……本宫入宫之前,也曾与她吟诗作画,互相打趣……只可惜造化弄人。”
晏斜没什么表情。
似乎有些不好往下说了,皇后没再继续说他的母亲,而是说:“这么些年,也没个可以依靠的,真是苦了你了。你与你的皇兄投缘,本宫会找个时间同陛下说说,今后,你就鞠养在本宫名下,也教人不能小瞧你。”
晏斜倒是不客气,没有拒绝,直接谢恩:“谢母后挂念。”
五皇子也甚是开心,上前便搭住了他的肩,好似亲兄弟一般:“走,随五哥喝酒去。”
****
纪流云被关在府中已经两日了,同样被关在府中不能外出的,除了本就是收养的秦黛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钟衍。
如果不是他突然来敲门,纪流云几乎要忘掉这个人了。
男子站在门口,还是如以往一般清隽的容貌,望着她道:“接下来,女郎有什么打算吗?”
纪流云叹了一口气,这几日她也想出去联系父亲的部下,了解一下事情的具体情况,也好为父亲洗刷冤屈,可听说他们也被控制住了,也就只能另想办法。
更何况她现在哪里也去不了,门口有重兵把守,就连后门都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别说是她了,就是纪府的管家命人出去采买些东西,也是在监视下进行的。
如果不是晏斜的那番话,她怎么会被困在这个地方,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见她不说话,钟衍又道:“没有打算?”
纪流云收敛神色,非常严肃的说:“我打算去劫狱!”
“……”钟衍抿嘴,低头望着她,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傻子闷闷不乐道:“难道你有办法?啊,你不是精通兵法吗?解决这种事情应当是绰绰有余了吧?”
纪流云之前聘请钟衍无非是想学些兵法,后来才发现自己确实不是那块料,才将他搁灰,府里养了他这么久,也该让他发挥点作用了。
“其实女郎不必着急,这件事情,是有蹊跷的。”钟衍分析道,“我听府中的丫鬟讲述了经过,整件事情下来,漏洞太多。”
纪流云抬头看他,眼中燃起了一丝希冀。
钟衍却没有继续说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我上次提的那些问题,女郎可算明白了?”
“啊?”纪流云瞪着眼睛懵了许久,才想起来他上次画的那幅画,上面有营地、军士、灌木丛,然后让她说出画中兵种、季节与风向。
只是……她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想到这里,纪流云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钟衍料到了这个结果,却也没说什么,只道:“换身利索的衣裳,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