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若看另一人不顺眼, 是没道理可言的,黎螣单只看着鄂尔泰皱眉思索的样子, 都是气往上撞,突然喝一声:“这个可就由不得你了!”出手如电, 直向鄂尔泰袭来, 意在他背着的包袱。
直待黎螣掌风扫过包袱, 鄂尔泰的心思才完全收回,不过身于神先,早已躲过, 不然纵不受伤,包袱也失了。
黎螣站住了, 就刚才鄂尔泰漫不经心的一躲, 已经显露了功底。好!黎螣心中竟有一丝快意,多少年, 没能让他如临大敌了, 再出击时,已不是先时那样求快求猛,反而步法交错,晃来闪去, 似从东来,又在南方, 转瞬西南, 倏忽东北……四面八方都是人影。
高天海他们几个对看一眼, 心照不宣, 倒是隆曦喊了出来:“幻海蜃形!”为了看清楚,一蹿到了台边。
在场无不想见识这传说中的绝顶功夫,都目不转睛地看……可只看了一会儿,大多数人都是头晕眼花,只想呕吐,纷纷转过脸去,只有为数不多的高手仍坚持着,但见场上如一黑一白搅在一起的两股旋风,变幻不定。
突然分了开来,黑是黑,白是白,两人都是无伤无损。
半饷,黎螣沉沉的声音响起:“麒麟角。”
高天海先是一愣,立即反应过来,一边一叠声催着庄丁速取麒麟角,一边惊心。
其余人也都大为吃惊,黎螣有多少年不用兵器了?看来今日真是可以大开眼界了。
两名庄丁飞跑着抬来麒麟角,黎螣一把接过,沉重的刀鞘划过空中,似是嗡地一声。
抽刀出鞘黎螣高声道:“拿兵器吧!”
哈元生早已按耐不住了,那御赐的‘隐辑’一路都是他拿着,这时快速到鄂尔泰身边,将裹着剑的包袱向上一递。
鄂尔泰伸出手,一推:“此剑在‘隐’,怎么能轻易出鞘?”
隐鳞戢翼,赐这柄剑,皇上的意思是不要在西南轻易兴兵动武,哈元生当然明白,可眼见着黎螣那把刀刚猛锋利无比,若不是这柄宝剑,又怎么能匹敌?
黎螣闻言可是勃然大怒,难道他要赤手空拳对付麒麟角?刚要开口,却看到鄂尔泰一只右手整个掌缘都呈黑紫色,明显是中了毒。
贺天翔飞过一个眼神,还挺得意。黎螣心中雪亮,知道是他暗中下了手,脸色一沉,道:“你手受伤了?”
鄂尔泰道:“区区外伤。”
黎螣昂然道:“你右手既已受伤,我也不来占你便宜。”说罢将右手麒麟角换到左手: “请!”
鄂尔泰仍是没动,然后摇了摇头。
黎螣怒道:“你不要太过狂妄!”
鄂尔泰道:“实不相瞒,在下这一只右手,多年前受过重伤,手筋已断,别说使兵刃,连重一点的东西也拿不动,今天伤与不伤,都是一样。阁下光明磊落,不欲乘人之危,而我又岂能占这个便宜?我平日已用惯左手,今天若用左手使兵刃,对阁下一样不公平。”
此言一出,大伙哦地一声,这才知道。贺天翔和秦健只恨白费了一番心思。思源这时候暗暗回忆,似乎……鄂尔泰确是惯用左手。只有何时璂了然于心,鄂尔泰的那只残废的右手,正是他当年的得意之作。
黎螣的耐性早被消磨尽,一掌当胸劈去:“空手较量也是一样!”
鄂尔泰又躲过了,黎螣吼道:“出手!”
鄂尔泰道:“我曾立下重誓,今生再不与人动手。”
的确有过这样的誓言,今生再不与人动手……只是没有讲完,后面,还有半句。他没有对黎螣说,没有人知道,可是她知道。突起的风贯过竹楼,那风是从久远的地方吹来,风中飘荡着那句话:我今生再不与人动手,除非,保护你。
黎螣不去理会,第二掌旋即而至,一样的来势汹汹,鄂尔泰虽是躲过了,可被掌风带到肩膀处,只听嘶啦一声,包袱竟然断裂了。
纵然他掌风如刀,可并不是真的刀,包袱是最粗韧的布制成,是不可能平白断开的,除非,一开始便有裂口。可是出门前检查过,包袱完好无损,又一直背在身上,没人近前过,难道……难道是身边的人?
没有时间容他细想,包袱被扫出老远,里面的石枕抛了出来,一下摔在地上,断做两段。
石头是不会摔碎的,其实也并不是碎裂,只是这一震之下,一端的枕盖脱落了,里面咕噜噜滚出一个卷轴来。
鄂尔泰的脸色一下变了,厉声道:“混账!”纵身而起,快地让人眼前一花,一手已攥住一头的画轴。
黎螣没忘记自己的任务是看看枕头里到底藏了什么跟坤始有关的,可鄂尔泰一句‘混账’,倒激得他兴起,哦,原来,你也会暴躁,也有脾气,正好,可以痛痛快快拼上一拼,想着这,也不理会什么石枕,凌空而下,十成十的气力全都贯在掌中。
往日里,卷轴藏在石枕中,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可他还是时时擦拭,生怕有一点脏了损了,这时就这么在灰土尘埃中散开,怎能不怒?
黎螣这一掌眼见就到,自上而下,气势真如万钧雷霆一般,耳边都是呼呼刮过的风,鄂尔泰全身凝起一股气,突然迸出一个念头,不躲也不闪。
黎螣诧异,他当真不躲?世上的确有金刚不败的护体之功,可那要端正姿势,气脉贯通,可他就蹲在哪里,整个背心都朝向自己。黎螣不信,不信这世上有人能随随便便抵挡住自己全力一击。
不知在哪里,不会远,一定有一双眼睛……鄂尔泰的嘴角竟现出笑意,想看什么?血溅当场?死于非命?突然就倔强起来,好,就随你的心称你的意!他回过头去,看着黎螣。
黎螣看到的,那双眼里,并没蓄着什么阴谋,反倒是一种一了百了的畅快,这让他更加疑心,这样想着,右掌劲道不减,左手的麒麟角也扬了起来——他既然在乎卷轴,这一刀便劈向卷轴。
就在掌心要挨上鄂尔泰背心的一刹,黎螣眼角向下一扫,卷轴还在骨碌碌地展开,画面上,是一个女人……他心头猛地一震,就要砍下的刀生生凝住,整个身子向后翻去,落下时已在丈余开外。
这样硬生生刹住内劲对自身损害极大,黎螣暗暗喘息着,胸中气血突然一阵翻腾——一直以来的困惑,清清楚楚。一无名怒气无处发泄,麒麟角凌空掷出,重重插入一边的山壁上,霎时碎裂。那不是被撞碎的,而是被他震碎的。
就在这时,整个大地都震颤起来。鄂尔泰不暇多想,卷好画轴放回石枕,包裹好了背起来。
感觉到震颤,黎螣眉头一皱,纵身向西北方向跃去。
逐渐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震颤,一下子乱了起来。
鄂尔泰担心容安,往适才的坐席去。震颤更加强烈,地上的木板纷纷都断裂开,人们四散而开,场面一下子不可控制。眼见着容安就在那边,脚下的路却突然坍了,鄂尔泰正要跃起,忽一个声音道:“大人……”
是阿绣,鄂尔泰一回头,只见她半个身子都陷进裂开的地面了,忙地一手拉住,偏偏是吃不住劲而又中毒的右手。
就这么耽搁了,等到拉出阿绣来,容安已经踪影全无。
此时人人急于逃命已经乱成一团,大概一刻钟功夫,震动停止了。四散的众人也都逐渐安静下来,再回头看,大吃一惊。
那断开的地面下竟然是万丈深渊,碎裂的竹板绳索纷纷掉落,半饷听不见声响。大家这才明白,这围屋原是建在峰与峰之间,用竹板搭出一片平地来,不知启动了什么机关,竹板断裂,现出了原貌,此时只有中间主峰孤立,峰上是祭风台,旁边有一座竹楼,山庄中的人适才已全部跑回祭风台边。
黎螣一进竹楼,贺天翔等人押着容安随后即到,黎螣却沉着声:“出去!”
贺天翔见他脸色不对,不敢多问,一招手让众人都先退了出去。
五镯夫人回过身来:“怎么?”
黎螣的脸色非常难看。
五镯夫人问道:“石枕里到底是什么?”
黎螣没说话,过了一会让,才压着嗓子道:“一轴画。”
“是坤始的图样?还是藏坤始的地图?”
“都不是。”黎螣一字一字道,“是一个人,一个女人。”
她眉目间细微的变化他尽收眼底,他道:“这个女人,他认识,我认识,你认识!”
一下子静得出奇,五镯夫人道:“那又怎样?”
“你跟他,不简单,并不只是有仇,对不对?”
五镯夫人冷冰冰的:“血海深仇,假得了么?”
“他的手受伤,是老三暗算的,是你指使?”
她没讲话。
黎螣道:“在山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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