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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大夫,鄂拜坐在床边,唉声叹气,不止心疼儿子这点病痛,实在是担心他脑子傻了。
“白马肝有毒,这点医理还不清楚么!”
鄂尔泰躺在床上:“孩儿以为,是以毒攻毒。”
“你身上又无毒,攻什么毒!”
下人进来禀告:“林太医到访。”
“忆安——”林禀聪进屋就直奔床前,“听说你病了……”却见到鄂拜,忙恭恭敬敬的,“伯伯。”
鄂拜点着头起身:“刚外面郎中看过了,没什么大碍,烦你再给他瞧瞧,也劝劝他,这个小子,最近颠三倒四的。”
鄂拜刚刚出门,鄂尔泰便急着要起来,其实尚有些头昏脑涨,不过精神还好,道:“你来的正好。”
“慢着点慢着点。”林禀聪忙扶他:“怎么见到我像见到救星似的?伯伯不是说没什么大碍么?”
“本就无碍,是我阿玛小题大做。”
“那还成日躲在床上?你小子最近鬼祟得很。”
“这从何说起?”
“那日在凌云斋,那块田黄,果真是真品么?”
鄂尔泰渐渐咧出一个笑:“逃不过你法眼。”
“让我猜准了吧?你胆子也真够大,万一真输给何世璂却要怎么收场?”
“赢他轻而易举,何必多此一举?那块田黄是我阿玛心头好,怎么肯轻易借给我。不过除了你,也没别人疑惑。”
“算了吧,在场的哪个不是内行?多亏得都听说过鄂伯伯真藏着这么一块宝贝,才没起疑罢了。”
“添岁那小子,回来跟我阿玛学舌,说我用假的田黄跟人家去打赌。”
“这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是平日里你给惯的。”
“不过啊,我算是因祸得福了,你猜我阿玛知道以后怎么着来着?”
“揍你了?”
鄂尔泰气笑了:“你没听到前头有个‘因祸得福’么!”
林秉聪有点不好意思,笑了,在他心里光想着亵渎田黄印石是弥天大错,挨揍是轻的。
鄂尔泰有点得意:“我阿玛把那块真田黄给我了!还告诉我说,什么宝贝也没咱姓鄂的脸面贵重,输了不丢人,用假的糊弄人才丢人!”
“还是伯伯豁达!”
“我哪会输呢!”鄂尔泰突然想到那个雪夜和神秘的老者,就像藏在喉咙里的一根陈刺,突地一撅,异常难受。
林秉聪道:“你快把印石给我看看,走走走。”
“别着急,有事问你呢。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药方,风入松?”
“这不是首曲子么?”
“是王吉昌填词的那一首。”
“这个……一时到想不起来了。”
“‘乾坤鼎沸炼神丹。聚虎肺龙肝。合和蟾凤凝嘉瑞,变盈空、甘露漙漙。敛掠烹成金液’……”
林禀聪打断他:“这八成是王老头儿填曲牌押韵脚凑出的句子,你不会真把它当药方吧?”
“当真是药方。”
林禀聪沉吟着:“龙肝,可能是伏龙肝,虎肺,寅虎正对肺经,虎掌草,蟾凤,蟾在头,蟾酥,凤在尾,凤尾草!”
“这些都是药名?”
“当然了。难不成,真取来白马肝、老虎肺,合着癞□□来下一锅鸡汤?谁会这么傻!”
鄂尔泰的脸色不好:“当然……不会……有人。”
“究竟是谁要配这种药?是你么?”
鄂尔泰却忽然顿悟:“词里说,‘敛掠烹成金液,喷真味,霭椒兰’,这些草药熬在一起,当然芳香胜过椒兰,要是真的马肝、虎肺炖癞□□,腥恶难当,人家芳兰竟体的姑娘,哪会入口?我怎么忽略了这对于气味的提示了……”
“慢着慢着!什么姑娘啊?说漏嘴了吧?”
“别打岔。”
林禀聪饶有兴味:“是不是,那位迈小姐?”
鄂尔泰一正色:“你打趣我不要紧,人家小姐的名声可是冰清玉洁的。”
“好,好,我不提了,不提了,咱们说药。这几种药,倒是都有,可是配成一味,没听说过,也看不出彼此间有什么关系。”
“既然是你说的,就差不了。”
“那可不一定。”
“别谦虚,谁不知道林太医乃是橘井清泉,杏林新秀?”
林禀聪笑道:“抬举,抬举,我也不自谦,可是阿,这术业有专攻,我毕竟是眼科,赶明儿进宫去请教请教老院使。”
“什么时候去?”
“急不得,这些日我轮在六值,怎么也得等到宫值的。”
正说笑着,下人又来禀告:“御史府迈大公子、二公子偕同大小姐前来探病。”
林禀聪哈哈大笑:“说曹操曹操到,正好,我也该走了。”
鄂尔泰本是爱热闹的人,听到前面两个公子挺高兴,可一听后面还有迈小姐,就皱了眉:“禀聪,你帮我个忙,出去的时候对迈公子说……就是你们大夫常说的,什么病人服药昏睡,不宜打扰之类的。”
林禀聪只得道:“好吧”走两步又回头,“下次可得把印石给我看看,别托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