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看眼角里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手指修长,指甲亦是修剪得齐整。
那冰凉的指尖偶然划过她脸颊,激起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
她登时站住了脚,让开书生下意识往草坪上退了两步。
“?”书生似不解,被她一推差点摔倒,好在扶住了边上的柳树,绿柳条里的身影透出几分落寞。
“等一等,我始终觉得公子你很,不不,你有些熟悉… …”柳叶轻摇,周遭一团春日的祥和安宁,德晔忽然觉得只有自己一惊一乍的,很是对不住书生,可心里的疑惑不除,她如芒刺在背。
“冒昧问一句,不知公子为何以面具覆面?”
问出这句,那书生仿若身形一震,德晔也跟着一颤,自己是不是,问到了不该问的?
她所料不差,书生转过身去,袖手冷声道:“姑娘既然不愿意搀扶在下,只说便是,为何存意过问私事,揭人伤疤。”
说着便艰难地兀自向前了… …
德晔如遭雷击,她的初心是做好事啊!她被吃得死死的,急忙追了上去,陪着小心去搀扶书生,却被他拂开,“不必姑娘假慈心。”
“是我不好,是我的不是,小哥你不要生我的气… …”德晔耷拉着肩膀,又好说歹说,好歹才劝说回来。
书生见她态度良好,总算恩典她来搀扶自己,低沉的声线自银制面具后流出,“下回不可再犯。”
“是是是。”德晔点头再点头,然后一愣。
下回?
可她也不想去挑剔书生的语病,这是个娇滴滴并且十分玻璃心的男人,她想他脸上约莫有伤疤或胎记罢,面具是用来遮丑的。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身条,声音又磁性,气质亦是难得的出挑,若是脸蛋也正常,简直不是人了。
又一想,世上完美有几人,老天爷本着公平的原则,给他一把好嗓子,一个好身段,一段好气韵,便不赐予同档次的容貌了。这就是平衡啊。
不知不觉间,竟一路将书生送到了那张家客栈门前,站在长街上,人来人往,德晔突然有点懵。
书生兀地开口道:“还要再劳烦姑娘,在下的客房在二楼,自己上去,却有不便。”
德晔已经没脾气了,如果不是书生实在一本正经得厉害,又十分叫她不排斥,她早怀疑他就是个碰瓷的了。
“无妨无妨,都到了这里了,我送小哥上去也是顺理成章的。”
不晓得为什么,大中午的,客栈里此际居然没什么人,一楼大堂里只有伙计坐在柜台,拍来拍去像在打苍蝇玩,角落里零星坐了几桌,俱是安安静静。
德晔悄声说:“这个点上,这家客栈倒是好生安静,你不觉得,这里很奇怪?”
“有么。”
面具里的黑洞望住他,纯善地笑了笑。
德晔看起来很紧张,劝他道:“我的直觉不会有错,这说不定是一家黑店啊,我常看传奇,里面就有讲说,书生赶考借宿旅店,结果这旅店却是吃人.肉的黑店… …”
面具下的双眸微微闪了闪。
德晔怕是自己渲染气氛吓坏了这娇弱的书生,就换了副声气,“当然了,传奇里最后必定有侠客义士神出鬼没地拔刀相助,可是放在现实里,却悬乎了… …公子你还是换家店投宿为好,听我的不会错,我在这里有几日了,或许可以帮上你的忙。”
“姑娘不是本地人。”书生曼声开口,这话略有些突兀,问她道:“你常看话本,可有看到,若遇见面戴面具之人会是何种情形?”
德晔想了想,“这个不好说,五花八门都是有的。”
她扶着他踩上木质楼梯,鼻端隐约闻见一股清俊的气息,该是闻见过的… …思维却陷落在书生的话里。
笑了笑,眉眼弯弯与他道:“这个可就多了,戴面具不外乎有原因,一则有难言之隐,或是面有瑕疵,或是躲避仇家,或是有这样的爱好,二则么,恐怕是要捉弄认识的人,即是说,他们原先是相熟的,可是戴面具的人因覆了面,另一方就不能很快认出、认出他来… …”
德晔嘴里说着,看着身畔与自己靠得极近的覆面书生,陡然间福至心灵。
她肩膀一颤,后知后觉想起了甫一碰到这人起鼻端便萦绕的这股清俊气息,是属于谁。
“你,你——你总不会是——”颤抖着手指,脚也往台阶下撤。
方有动作,却被书生一把捏住了纤细的手腕。
他轻轻将她一拉,带入怀中耳语,“德晔同旁人在一处太久,却将我抛到了九霄云外。”语意滞了滞,幽幽的眸子如潭照着她。
他取下面具,扣在她脑袋上,霎时却勾唇一笑,长眸微睐。